年是法国19世纪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巴尔扎克(—)诞辰周年,年则是他逝世周年。这位罕见的天才在短暂的一生中写作的90多部小说,是法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的不朽丰碑,将近两个世纪以来世代相传,至今依然长盛不衰。
以切身经历作为小说素材
巴尔扎克在世的半个世纪,正值法国从封建主义向资本主义过渡的历史转轨时期,他亲身经历了拿破仑帝国及其百日皇朝、波旁王朝的两次复辟、七月王朝,直至年“二月革命”资产阶级取得最后胜利的全过程。这是一个既充满罪恶又充满活力,既腐败而又正在向前发展的社会,各阶层的兴衰沉浮、沧海桑田,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令人触目惊心。正是这个处于巨变中的时代,吸引了巴尔扎克去研究它、认识它,并萌发了充当法国社会书记的愿望。
他出生于法国中西部城市图尔一个市民家庭,父亲是从农民上升到中产阶级地位的国家公务员,当过图尔市副市长和巴黎的粮食局长;母亲是一位呢绒商的女儿。可以说,他的家庭就是当时社会的缩影。巴尔扎克最熟悉的就是市民阶层,他之所以对金钱和遗产问题体会那么深,就因为这两个问题永远是市民圈子的主要话题。
少年巴尔扎克思维能力超常,在精神领域相当早熟,经常沉溺于一些玄妙抽象的哲理思考。中学毕业后,他按父亲的意愿在巴黎大学法学院注册入学。他兴趣广泛,一面在法学院学习,一面在文学院听课,同时还进修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自然科学课程。就知识结构而言,他完全可以和恩格斯所说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巨人媲美。
大学期间,父母先后安排他在一位诉讼代理人和一位公证人的事务所见习。通过几年的实践,他不仅熟知了民事诉讼程序,还见证了社会的不公和司法的黑幕,为其未来的创作积累了大量素材。
巴尔扎克的一生也像是一出悲壮而辛酸的“喜剧”。正如波德莱尔所说,他是《人间喜剧》诸多人物中“最奇特、最有趣、最浪漫,也最富有诗意的一个”。他的生活充满惊涛骇浪,挟带着多次神话般的破产。他先后借钱开办印刷厂和铸字厂,甚至去撒丁岛想开发银矿,每次都以为将财源滚滚,结果却总是负债累累。他在《人间喜剧》中描写了无数发财的手段,自己反在债务中越陷越深,只能靠一支笔来偿还。他时刻受高利贷者和出版商的追逼,永远在为到期的期票发愁,房屋、家具不止一次被查封、拍卖,还经常逃到乡下去躲债……在他同时代的作家中,没有一个人对金钱的统治、物质的迫害有过他那样深切的、痛苦的感受,但在生活体验上他比任何人都富有。他正像自己所描写的一些天才人物那样,在巴黎这个炼狱里“生活过,搏斗过,感受过”。正是这些切身的体验与感受,给他提供了无穷尽的创作题材,构成了《人间喜剧》中最精彩的篇章。
以小说形式谱写当代历史
巴尔扎克步入文坛的时候,适逢法国浪漫派向古典主义公开宣战,浪漫主义运动进入高潮。巴尔扎克却游离在浪漫主义运动之外,独树一帜,决心用笔来完成拿破仑未能用宝剑完成的伟业。在《人间喜剧》的总标题下,他用人物重复出现的手法,将90余部小说联为一体,构成了一幅完整的、包罗万象的社会风俗画,使通常被视为供人消遣的小说具有了文献价值。这种把文学作品系列化、整体化,以反映社会全貌的做法,是巴尔扎克的首创。
在巴尔扎克决定以小说形式来谱写当代历史的时候,便已经立足于对整个社会的研究。与其说他是作为小说家来记述历史,不如说他是以哲学家、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的眼光来写小说。恰如恩格斯所说,巴尔扎克几乎是用“编年史的方式”,逐年描绘出上升中的资产阶级对贵族社会日甚一日的冲击。他描写资产阶级如何发家(《欧也妮葛朗台》《纽沁根银行》),贵族如何破产(《古物陈列室》),资产者的势力如何深入到每一个城镇、乡村,在一切领域和贵族社会展开政治上、经济上的较量(《老姑娘》《比哀兰特》《图尔的本堂神甫》),贵族的庄园经济如何在资产阶级的进逼下土崩瓦解(《农民》);他揭露资产阶级政客如何利用手中的权力将没收充公的贵族产业变成自己的私产,如何耍弄权术,在频繁的政权更迭中使自己的权势节节上升(《一桩神秘案件》),指出银行家、杂货商确实当上了贵族院议员(《邦斯舅舅》),贵族有时却沦落到社会底层(《浪荡王孙》);他记叙巴黎商业从个体商贩、小业主到批发商的历史进程及商业银行、股份公司、证券交易的出现,披露心狠手辣的银行家如何用倒账清理的手段掠夺千家万户的财产(《纽沁根银行》),敦厚的老派商人又如何在金融投机家的算计下被逼破产(《赛查皮罗托盛衰记》);他考察资产阶级的得势如何导致整个社会风俗的改变,金钱如何成为“无人知晓的国王”、人们“命运的主宰”(《高布赛克》),文学艺术及一切精神产品如何沦为商品,青年一代在拜金主义新时尚的冲击下又面临何等严峻的人生选择(《幻灭》《高老头》);他列举金银珠宝下面隐藏的无数罪恶(《红房子旅馆》《禁治产》《夏倍上校》),刻画人的贪欲会使遗产之争达到何等穷凶极恶的地步(《搅水女人》《于絮尔弥罗埃》《邦斯舅舅》)……
作为风俗史家,巴尔扎克和真正的历史学家的最大区别在于:历史学家们